中英美记名提单无单放货承运人之法律责任（一）

中英美记名提单无单放货承运人之法律责任

一家外贸公司以FOB上海港口的贸易术语出口一批货物到巴西。在FOB贸易术语下，买方指定船舶来接货，卖家只要将货物装上船，就算完成了交货义务。在本案中，巴西客户通过自己的巴西货代指定船舶，让外贸公司联系巴西货代在中国的代理人——一家中国的无船承运人安排订舱、报关、拖货等安排。

中国的无船承运人签发了自己的记名提单，一套三份正本提单给了卖家。货到巴西港口后，承运人没有收回正本提单情况下，就把货物放给了巴西买家，导致卖家依然持有正本记名提单，无法收回货款。

本文就记名提单下承运人无单放货在中国、美国和英国的法律下的责任进行分析。

《海商法》第71条规定：“提单，是指用以证明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和货物已经由承运人接收或者装船，以及承运人保证据以交付货物的单证。”本条界定了提单在国际海上货物运输中所起到的几项功能：1. 收据----承运人已经接收或者将货物运输到船上；2.合同证明---承运人和托运人就货物运输签订了运输合同；3.提货凭证----承运人要按照提单记载将货物交给收货人。

提单从最初是承运人保管货物的收据，到记载运输合同的收据，后成为物权凭证，是国际贸易领域的支柱。在贸易领域，提单视为物权凭证，常常被用来代替货物进行交付，尤其是以CIF贸易术语进行交易的买卖合同，提单常常在不同的商人之间多次流转，以至于英国的McCardie. J 大法官在Manbre Saccharine Co Ltd v Corn Products Ltd [1919] 1 KB 198判决中说”The obligation of the vendor is to deliver documents rather than goods—to transfer symbols rather than the physical property represented thereby” (CIF贸易术语下的卖方的义务就是交单而不是交货—转让提单象征的物权而不是货物实体。)

对于指示提单的上述功能和性质，中国和国际海运惯例的看法基本一致，但是对于记名提单是不是物权凭证，是不是需要凭单放货，各国理论和实践做法不一。《最高人民法院公报》2002年第5期全文刊登了最高人民法院（1998）交提字第3号民事判决书的内容。该案再审申请人（原审上诉人、一审被告）为美国总统轮船公司（“轮船公司”），该案原审被上诉人（一审原告）为万宝集团广州菲达电器厂（“菲达厂”）。

涉案货物在中国黄埔港装上船舶之后，作为承运人的轮船公司签发了记名提单。承运船舶抵达提单记载的卸货港新加坡后，“轮船公司”在没有收回正本提单的情况下，将提单项下的货物交付给了提单上记名的收货人。而菲达厂没有收到货款，仍持有全套正本提单。

钱货两空的菲达厂在广州海事法院对轮船公司提起诉讼并胜诉，在二审广州高院中依然胜诉。轮船公司在最高人民法院提出了再审申请。再审法院提审后，撤销了一、二审法院的判决，并改判驳回提单持有人菲达厂的诉讼请求。

再审法院认为该案的提单适用美国法，根据美国《1916年提单法》，承运人有理由交货给托运人在记名提单所指定的收货人；承运人向记名提单的记名人交付货物，不负有要求提货人出示或提交记名提单的义务；因此，美国轮船公司根据记名提单把货物交付给记名提单中的收货人的行为符合美国法律，并无过错。

本案中另一个关注点是最高人民法院在判决中明确指出：“本案提单是记名提单，不具有物权凭证效力。”

尽管这一判决认定记名提单不具有物权凭证效力，与美国1916年的《提单法》（Pomerene Bills of Lading Act 1916）规定记名提单可以不出示，承运人就可放货的规定在认识上一致的。但是中国的司法实践，即使承运人签发记名提单，也要收回正本记名提单，才能放货。

2004年5月最高人民法院就东方海外货柜航运有限公司记名提单无单放货案件作出判决，记名提单也要凭单放货。最高人民法院根据中国《海商法》第71条判决：提单是指用以证明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和货物已经由承运人接收或者装船，以及承运人保证据以交付货物的单证。提单中载明的向记名人交付货物，或者按照指示人的指示交付货物，或者向提单持有人交付货物的条款，构成承运人据以交付货物的保证。因此，承运人负有在卸货港凭正本提单交付货物的义务。原审关于承运人东方海外在卸货港未收回其签发的正本提单即将货物交给收货人构成无单放货，应当承担因其无单放货造成海神公司货款损失的认定并无不当。

在2009年《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无正本提单交付货物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一条就明确规定：本规定所称正本提单包括记名提单、指示提单和不记名提单。紧接着，第二条规定：承运人违反法律规定，无正本提单交付货物，损害正本提单持有人提单权利的，正本提单持有人可以要求承运人承担由此造成损失的民事责任。这一条并没有区分记名提单、指示提单还是不记名提单。因此即使是记名提单，承运人在没有收回正本记名提单放货，也构成违约。

由此可见，中国承运人要对记名提单无单放货承担责任，而美国承运人确不用承担责任。